玉衡闻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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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见欢·镇山河·横舟渡

  关于李渐鸿爹爹,结尾模仿了下鸡总《相见欢》番外的结尾😊 想把五把剑写齐,但,明天开学😭😭😭


  雨夜,西川。

  倾盆大雨让江水上涨了不少,豆大的雨滴打下,让江面泛起一层层白沫,再被狂风吹动,裹着浪向前奔涌,挟着从上游不知哪个渡口漂走,早已被风雨打得破破烂烂的船只,于沉沉夜幕中漂向未知的远方。

  送走了牧旷达,李渐鸿站在帐中望着大雨瓢泼的夜。漆黑的夜空中不见星月,绵延军营也被大雨笼罩在了厚厚的雨幕中,黑暗无光。

  有一瞬,李渐鸿忽然觉得,曾几何时,自己的人生,也如同这雨夜一般,黑暗,紧骤,而且孤单。

  年少时的意气风发,一把镇山河在手,即使是再大的狂风暴雨,自己一人也有勇气去闯一闯。身边无人,也不觉得怎么孤单。风雨里来来去去,竟有种洒脱的感觉。父亲和弟妹,在那时的自己看来,反而是种累赘,当他们跌跌撞撞地追上自己时,反而被自己一个个推开。少年的自己就像一只乘风破浪的小舟,在人生的浩瀚长河中纵横驰骋,丝毫不畏前路多艰。

  可突然有人与自己同舟共济呢?

  李渐鸿早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遇见那个叫段小婉的女子了,可能是塞北江南,缘坚一面。记忆里只有她如桃花般的容颜,如汝南小城般带着塞北风气的性子,她敢爱敢恨,是个很好的姑娘。哪怕他们总互相争吵,赌气动手,甚至过着金戈铁马的日子,却依旧不影响天长地久的誓言。他们会永远在一起,共面多艰前途。

  可惜,这个誓言没有兑现的那天。本以为只是暂时向背而行,本以为她总会再次乘马而归,可无数的阴差阳错,让这次分离成了永诀。

  她刚离开时,他气愤她不知好歹,想着走了便走了,孑然一身也并无不可。后来才发现即使相互争吵,也是一种陪伴。独身一人久了忽然有人陪伴而复又忽然失去,原来会让人那么孤独。

  有人说,给一个久居黑暗的人光明不是救赎,反而是种残酷的迫害。因为若光明无法持久,他终有一天会再次回到黑暗中去。可早已习惯了沐浴光明的人,又怎能再次适应寂灭的黑夜?

  从将军岭下九死一生逃走后,李渐鸿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累。他又回到了一如从前的狂风骤雨中,只是,这次只有自己一人一马一剑,天地虽大,再无处安歇。

  手握山河剑,愿为君司南。可若没了需要司南指路的人,徒留司南空转,又有何意义?

  那时的他,亡命天涯,如同一叶无依无靠的小舟在风高浪急的长河中漂流。唯一能支撑住船身不致倾覆的,是对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的期盼。

  还好,远方长河上灯火未熄,让他有了可以停泊的港,可以同舟的人。

  李渐鸿最后望了眼雨幕中的军营和远处的西川城。收回目光,走到书案前,拈起灯火下一张薄薄的信纸。

  没有姓名,没有落款,只有简单一首诗,两个字。

  君问归期未有期,巴山夜雨涨秋池。何当共剪西窗烛,却话巴山夜雨时。

  等我。

  信很短,距离很长,却不难想象收信人收到信后雀跃的反应,他会反反复复读上好几遍,犹犹豫豫地决定要不要烧掉,最后还是珍之重之地放到枕下,睡前再取出来看一遍,然后枕着信进入梦乡,说不定,会梦到他们再见的那天……

  想着想着,温暖涌上心头,笑容泛上冷硬的嘴角,一声低低的呼唤从唇齿间漏出:“我儿……”

  等着爹,爹马上就来接你回家乡看看。


  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成了李渐鸿人生的希望。上京的生活中,除了他的笑容,其他的都显得不那么重要,包括内心深处拿回属于自己一切的渴望。所以,他千里起兵,打回西川,给出的理由,不过是“我儿想看看他的家乡。”

  所以当他遇到茫然的武独时,心中生了些同情。

  唉,可怜。手中握着剑,却不知为何而挥。真像,当年的我……

  所以当头一棒喝醒了他。

  “烈光剑在你手中,成了一把杀猪屠狗的屠刀,何时才能重振白虎堂声威?”

  所以为他系上红线,将自己的希望分给了他。

  “我将这根线托付与你。乃是我儿,我大陈江山,中原大地的气数,若这次我有不测,你当照拂我儿,出剑时,视他为牵挂,如我一般。”

  但李渐鸿未能想到,这条红线,成全了两个人一生的羁绊。


 

  七月七,恨人间,会少离多,万古千秋。

 

  再次未曾想到,一墙之隔,从此天人永隔。

  李渐鸿倒在冰凉的雨洼中的那刻,他仿佛透过厚重的砖墙,看见了院子里焦急等待着他的段岭。

  明明两年前桃花树下小院中的转身相见好似还在昨日,明明他才告诉过他“你欠的还多着呢。可得好好活着,等到很老很老了,再说这话不迟。”明明他们才互通过信件,为什么突然,未来就要戛然而止了?

  这下若儿会恨自己一辈子吧……

  还有小婉,再见时,你会怨我吗……

 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,他似乎听见了砖墙背后段岭决绝的一声“走”,稚嫩的声音带着几许哽咽,让他心碎。

  一声细微的叹息方滑出,就被大雨冲散在雨夜里,永远归于沉寂。

  “我儿……”

  爹对不起你……

  欠你的……只能……下辈子还了……


  今朝此为别,何处还相遇?世事波上舟,沿洄安得住!

 

  茫茫江河上,他缓缓放开了他一直牵着的稚嫩的手,望着原本并肩而行的小舟离自己越来越远,驶入前方未明的迷雾中。

  幸而,他看见迷雾中有人笛而来,《相见欢》的曲子荡在广阔江河上,悠远绵长。舟上那人抬头,望着向他缓缓驶近的小舟,温柔一笑,身后,似有万千桃花灼灼绽放。

  他看见他们平日相偎,险夜相依;看见潼关外,雨夜里,枫林中无声的依赖;看见白虎堂前桃花林里牵起的红线;看见邺城千里烽烟,并肩向敌;看见玉衡山帝陵前多年一诺的兑现;看见江州皇城奔马上,铠甲下相交握的双手……

  手握山河剑,愿为君司南。他望着烈光煌煌,可镇山河的剑一刻不离的护在他身边,替他破开前路荆棘。他听见风中传来缠绵的呼唤——

  “山儿!”

  “老爷。”

  春风吹开漫山遍野的桃花,吹开了那封冻的河,氤氲的雾,渡口上舟船并列,缓驶向江河,开启未知的旅途。眷恋着世界的英灵掠过月光下的木桥,掠过热血遍洒的战场,掠过供奉着白虎星君的画堂,掠向迢迢银汉,目送未亡的人,在属于他的未来中一步步走远。牵着孩子的父亲终于松开了手,交过手中山河巨剑,缓缓升上天穹,化作西天白虎星辰,默默护佑着自己牵挂的一人

  ——乘风破浪。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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